店夥計的話很誠懇，態度很好，跟搞推銷一樣，可我還是聽出一絲詭異。

超市的冷鮮肉……好吧，盡管以前，我也覺得柳石的轉世之身像超市的冷鮮肉，可是天地良心，我沒覺得惡心過，只是這個人說了，我覺得，以後出去了，我肯定也不會再吃超市賣的肉了，太惡心了！

“你就快別糟踏冷鮮肉了。”我的臉皮子顫動了一下，又問：“你知道柳石跟孟婆婆神神叨叨的，都是在跟誰說話嗎？”

店夥計神神叨叨的說：“不可說，有些禁忌的存在，不能輕言。”

“滾你的！”我怒了，踹了他一腳，就聽“哢嚓”一聲骨裂的聲響，然後他倒了下去，跟紙糊篾紮的紙人散架了一樣，四分五裂，還沒有血，驚得我全身的汗毛都豎起來了，叫道：“你不是說有血有肉的嗎？”

店夥計的身體殘片中長著嘴的那一片上，發出了聲音：“在石樓街上，聽到的都是鬼話，你也信？”

我真是要精神分裂了，太不科學了，裂成碎塊的人還叫人嗎，為什麽還能開口說話？

一陣從石樓街深處刮來的陰風，卷走了店夥計的身體碎片，我看到，那些碎片飛到街上就冒出火光，是那一種陰慘慘的綠色幽光，像鬼火，呃，或許就是鬼火吧。

突然間，一個剛才還站在我身邊的人，也許是活的，也許不是，就那麽碎了，再被一陣風卷走，在空中燃燒，直接消失了。

我該做些什麽嗎？

忽然的，我心裏顫抖了起來，覺得我興許該做點什麽，可我能做什麽呢？

突然，我的腦子“嗡”的一聲，記憶的碎片湧現。

在我的眼前，又浮現出在進來以前，曾出現的幻覺……一個詭異的畫面，一輪巨大的黑月，懸掛在莽林之上，林間的一片空地中，柔如墨羽的月光灑下，漸漸形成了圓形門洞，進去，就是一池如墨的水，映照出天空的那一輪墨月。

只不過，當時在外面看到這裏就結束了，而這時卻開始回放，像默片倒帶一樣，沒有一絲一毫的聲響，所有的畫面相繼倒轉而回，非常連貫。

墨水聖池跟月光形成的圓形門洞，還有林子連同那一片空地都消失了，只剩了黑月，而那一輪巨大的黑月也在迅速的縮小，而且，它不是懸掛在天上，而是地上本體散發的光投射到天幕上，它迅速縮小的真正原因，是它的本體發出的光在減弱，直到消失，能看清它的本體如同……一只眼瞳！

“幽冥之瞳！我看到了，那就是我遺失的幽冥之瞳！它化作了墨月聖池，散發的光束投射到了天空！”

我忽然沖口而出，腦子像炸開了一樣，身體一軟，朝旁邊倒去。

柳石的手伸過來，死涼的手透著寒氣，攬在我的腰間，還有一聲輕嘆：“還是想起來了，果然是宿命難違。”

我頭痛得要命，眼前忽然黑了，無力動彈，全身軟倒在他死涼但堅實的懷抱裏，卻仿佛沈浸在海水裏，正在下沈，冰冷的海水從四面八方擠壓而來，詭異的是，我能感受到那龐大得難以形容的深水壓，卻不受影響。

深海之底，漆黑，沒有一絲光亮，突兀的，出現了一雙眼睛，眼瞳深邃、幽暗如墨，又冷寂如殘星。

“你還要堅持嗎？對於那些愚味的眾生，即便強大如你，也阻止不了他們一步步走向絕境與毀滅。”

毫不意外的，這一段讓我十分耳熟的話，再次響起，仍是一道清冷無情的男子聲音，散發著孤寂冷意，有些飄渺，帶著一些不加掩飾的譏誚。

不同於之前，我看到這個畫面覺得熟悉，也熟悉這個男子聲音，卻不認得他，但是這一次，我忽然說了句：“你還不死心嗎？”

天吶！這真不是我想說的，是我身體某個角落裏的殘魂，是那個祭獻了所有的前身，或者前Ｎ次轉世以前的前身，反正，不是現在的我想要說的！

我憤怒，我是活在當下的好不好！

只是，再多的憤怒，我都無法出聲，我想喊：什麽宿命，什麽詛咒，都去見鬼吧！

而我唇間吐出來的卻是：“我們從來就不是一路人，我們所求的，從來就不一樣，你又何必為難自己，也為難別人？”

那人還是沒有回答，仍然說著我曾聽過的話，一字未改，我完全能確定，他說的，根本就是一種系統設置好的……難道這是個什麽高科技手段模擬出來的仿真環境？

我這樣想的時候，他的話也說完了。

“為了你那點廉價的同情心，就祭獻了所有，把你的身體葬在這黑暗之海，背負起至死方休的詛咒，這詛咒將伴隨著你的魂，永世不滅。付出了這些，就為了那些愚昧的眾生得以茍延殘喘，你，值得嗎？”

或許，是我懷疑這個環境的真實性，他的聲音沒有像上次一樣，沒有出現那種像雷聲在我腦子裏炸響的情況，我的靈魂沒有受到撕裂的痛，還能保持神智清理。

忽然的，我想到這個詭異的存在，是反對我，咳，準確的說，是反對最初祭獻了所有的那一世身背負至死方休的詛咒，而柳石是支持我收回幽冥之瞳的，換言之，就是說他們的立場並不矛盾。

那麽，柳石跟那家夥有沒什麽關系呢？

還有，有關那什麽永世的祖咒，為什麽柳石他們都清楚，而我想問什麽是永世的詛咒，冥冥中卻有一種無形的力量不讓我問出來，幹張著嘴，卻問不出來！

明明，第一次碰到郁香時，她就提到了永世的詛咒，還說對我來說，應該是比呼吸更熟悉的東西喲，忘了所有，她說我也也不應該忘掉那個永世的詛咒。

郁香還說過，我背負了永世的詛咒，跟柳石在一起，只會拖累他！

若是真怕我拖累，柳石又怎麽會纏上我了……從一開始，柳石就是自投羅網，而不是我從喬亞雲手裏搶到他的，他究竟想幹什麽？

我越想越不安，很想親口問柳石，只是神智雖然清醒，可是我無法操控自己的身體，身體裏那一道殘魂完全壓制了我，讓我成了徹底的旁觀者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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